他瞧见我，也不惊讶，笑着问：「你来了，母皇召见你？」
见到他，我就又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了，心里发慌，眼也不敢瞧他。
「早朝的时候，我见着你哥哥了。」他自若地说，「同他约好了，明日到我府里作客……」他低头问我，「你来吗？」
啊啊，又说这话！我把脸转过去，「我、我不知道。」我回答的声音硬板板的，有拒绝的意味，但话一出口心里就懊悔了。真不该这麽说的，我怎麽能说不知道呢──我心里也是想去的哪！
但青王并不生气，「是吗？」他对姜尚官使了个眼色，要她进殿通报。等她走远了，又问我：「这会儿你见着我，又觉得害怕了吗？」
我答不上来，只觉得耳朵都烧起来了。
「为什麽怕呢？」他笑着问，「我们不才见过面？你在船上的时候，我们不很处得来吗？你还扯着我的衣裳说话呢……怎麽，才两天没见，你就拿我当陌生人看了？」
你本来就是陌生人！我想这样说，但我没开口，只是把脸转开，不看他。
「下船後，去街市上逛过了吗？」青王换了话问。
我摇摇头，「没有，父王不准我乱跑。他说，外头人多，不比山上，上京里有好些人专使坏心眼，怕拐了我。」
青王低低的笑了几声，说道：「元王恁胆小了，别说上京，这世上谁有胆敢碰他府里的小姐一根指头？」他的眼光随意地流览宫苑景色，一面看着一面问道，「他不准你出门，你想出门吗？」
这还用问吗？我想也没想就回话：「想啊。」
「那，我带你出去瞧瞧，你说好吗？」他接着我的话尾问。
我想答应，又怕不该答应。之前无论如何总有影姑姑跟在身边，只要我犹豫不决，看看影姑姑的神气，就知道自己该是答允还是拒绝，但现在影姑姑不在身边，父王也不在，没人可以给我出主意……
「你担心元王反对，是吗？」
「我父王知道了，怕会生气的。」我小声地说。
青王追问，「为什麽？」他问，「你爹为什麽要生气？」
「因为呀，你、你啊……」我用了「你」这个字，觉得有些不妥又不知道该怎麽改。「你不喜欢我父王。」
这句话让青王惊讶了，「我？」
「嗯。」话既然说出口了，也收不回去，我大着胆子讲下去，「从船上我就看出来啦，你好似不大喜欢我父王，是吗？」我拿眼偷瞧他。「只要说到我父王，你就会不高兴。你生他的气吗？为什麽？」
青王的神色在极短促的时间里变了又变，起先像是要生气，但後来显得无奈，却又彷佛是松了一口气……最後最後，他终究恢复平静。「嗯，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的语气和煦，一点也不生气，「我是不喜欢你父王。不过，你的话也说缺了，应该说你父王也憎恶我才是。」他笑了笑，很淡的，那种笑容里面有一种深深深深的楚痛，但我说不上来他为什麽要这麽难过。
但青王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且不管怎麽说，我毕竟是个王，」他爽朗的说。「元王再怎麽疑心，总不会疑我把你拐跑了，是吗？」他问，「过几日，我带你去城里瞧瞧逛逛，好吗？城南的市集上有许多新鲜玩意儿，有吃的、有玩的、有穿戴的，你想瞧瞧吗……上回我看到了从南方海国来的，会唱歌的女海人，她浑身黑得发亮，但歌唱得好听极了，你想听听吗？」
青王说话的口吻，真像是诱惑，我听的眼睛都发直了，脑袋里嗡嗡的尽是绕着他说的话，城南的市集、会唱歌的女海人……这些我在父王从前的描述里也听过，我真想去看看！
「想去想去，」我忘了矜持，回过身来，一手扯住他的衣袖，「你带我去吧！」
青王点点头，「好啊。」
「只嘴上说说，是不成的哦！」我严肃地警告他，「我父王也总是说好啊好啊的──在离宫的时候，他说过等我下山了，要找很多很多艺师演戏、唱歌、跳舞给我瞧，但现在他都忘了，整天只让我在池子边喂鱼！」我这话说得是过分了些，进入上京来才几日，父王又忙，他已经够哄我了，可是没亲眼看到那盛大的堂会之前，我总会这麽抱怨的。「你们这些王，都挺会唬人的！」
青王按住我的手说话：「我不唬人的。」他神色谨严地说，「我说允诺的事，从来没有办不到的。我说允诺你了，便一定会做到。」
我抽回手，背过身去。他那样按着我，让我觉得窘。「那我就信了。」想了想，终究是不放心，忍不住回头再叮嘱，「不可以忘了唷！」
青王笑了，跟我说话似乎让他总觉得有趣。他停了停，像是想着什麽似的犹豫了片刻，接着上前几步，站到我身边，他喊了我的名字，「有蓉，」他问，「那你呢？」
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我觉得奇怪，我仰头瞧他。「我什麽？」
「我讨厌你父王，你父王也不喜欢我……那你呢？」青王直直的问，「你是讨厌我呢？还是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