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果然常常接到女人的电话,有时也一起出去吃个饭,聊她所谓「一点负担也没有」的天。我常常在谈话的间隙中着迷地看女人美丽的侧脸,优雅的身形,与这样的美人谈天、吃饭的确是令人非常愉快的经验,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为什麽和我这样一个平凡小兵在一起也彷佛能得到相同的乐趣呢?一起出去几次之後,我忍不住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仔细地盯着我看,似乎想找出我问这个问题的真正用意,之後,很用心地想了一下,才缓缓地说道。
「就好像,风会在原野上吹拂,草地上的花会在春天开放一样,」她说道。「这种情形,我是说不上来的,很自然,只是觉得和你在一地说话是很天经地义的事,连原因都懒得找出来的这种感觉。」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我还是点点头。
「喔!」我对她笑笑。「是这样。」
「是这样。」
不过,除了这样偶尔会让你有迷蒙之感的淡淡烟雾之外,与女人的相处真的是很舒适的。去了几次豪华餐厅之後,我们便将见面聊天的地点微妙地转化成一些很平凡温馨的所在,有时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夜市,有时则是电影街的小咖啡馆,有时疯起来还会到山上公园对着俯瞰夜景大声叫喊。
女人曾不止一次地说,和我在一起最大的乐趣就是她又可以回到小女孩的时代,无拘无束地做商界强人、名模特儿绝对不能做的事。
「我怕黑,怕鬼,怕蜘蛛,也怕打雷,」有一回,她在河流旁的小公园这样掰着指头,像小女生般地喃喃说道。「我也讨厌好色的胖客户,讨厌老板和他老婆。」
会这样说,是因为那天晚上高雄市的天空云层深厚,偶尔响地几声炸雷。而的确,女人一听到雷声就吓得脸色煞白,抓着我的手臂,手指掐得好紧。
「痛哪!」我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要怕,有我在嘛!」
在夜空下,雨彷佛将要来临。女人很庄重地回头看我,长发在风中飘扬。
「我怕雷的时候,你会来陪我吗?」她很认真的问道。
「会。」我坚定地点点头。
她还没答话,身後的夜空陡地闪过一道火蛇,倒数几秒後,那轰然的雷声就要出现了。
女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抓住我的手臂。
「你会在吗?」她悄声地问道。
「会在。」
「轰隆」一声巨响,我们伫立在高雄市河流的岸旁,也彷佛已经可以闻到雨之将至的水气芳香。
那天夜里我们并没有淋到雨,在雨丝飘落之前就已经走到避雨之处。
可是,几天後,女人再打电话到部队里的时候,我却已经软软地病倒在床上。
那一阵子在部队里有场挺严重的流行性感冒,几个同事不幸都感染了,发烧,头晕,有的人还全身软软地爬不起来。在这一阵流行感冒的风潮里我是少数几个没感染上的,发烧头痛的同事们还很感慨地说,究竟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这麽严重的流行性感冒也毫发无伤。
这样子的话说完没几天,有天下午值班的时候,我觉得喉咙有点痒,打了几个喷嚏之後,还没到交班的时刻这场感冒就排山倒海而来了。一样的症状,头晕,发烧,本来我请了三天的假准备回南投家里看看老爸老妈,生了病後部队里的医官却说最好别坐长途的车,结果整个人只能软趴趴留在部队里在营休假,偶尔望着窗外蓝色的南部晴空发呆。
休假兼生病的第二天早晨,女人来了电话,因为打到总机找不到我,总机便给了她部队里的电话。打电话的原因是因为前几天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光佣金就进账不少了,因为有这样高兴的事发生,想找个人庆祝一下。
「不过如果没时间就算了,我也有过当兵的朋友,临时请假应该不容易吧?」她在电话里不疾不徐地说道。我闭上眼睛,企图想像她现在说话的模样。「不能请假吧?」
「可以。」我肯定的说,虽然真正的麻烦不在於请假,但我还是答应了。问题在於,脑子里说可以并不代表身体说可以。我勉强和女人在日本料理店吃了半顿饭就不行了,整个装潢典雅、纸门外还有小桥流水的日本餐厅在我的视野里扭曲九十度,变成了横躺的角度。
「其实,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应该早告诉我的,这样我也不会找你出来了。」她很担心地说,一边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头也好烫呢!一定很难受吧!真对不起。」
「不要这样讲,」乖乖,我的身体一定烫得很,因为两边耳朵已经热到自己感觉到有白烟冒出来的程度了。「是我自己想要见你的,我没说身体不舒服就是怕见不到你啊!」
「所以见到面了,就是发烧到四十度也没关系吗?」她在我的蒙胧视野中这样捏捏我发烫的脸颊,似笑非笑地说道。
「大概就是这样吧!」
女人搀着我走出日本餐厅,叫了计程车。和往常一样,她住的大厦先到,她像前几次一样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我软软地坐在座位上,由鼻孔呼出来的热气有点烫痛了唇上的人中,那种感觉忍不住让我皱了皱眉。我侧头看看她,打算说声再见,却发现她正凝视着我的表情。女人咬了咬下唇,本来要弯身走出车外的动作停顿下来,彷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地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看,不能这样让你回去。」她伸手开始搀着我的臂膀。「到我那儿去好了。」
我们在凉爽的夜风中下了计程车,刚下车时一股子清新的空气让我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我想,」我说。「还是不要好了,太麻烦你了。」
「只要少说这种不实际的废话,你就算帮我啦!」女人瞪了我一眼,伸手按了上楼的电梯按钮。
女人住的单位在大厦的四楼。走廊尽头处有一扇视野可以望见高雄市区的大落地窗,我们走进她住的C座,让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略事休息,她则走进去浴室里,传出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我在这段短暂的空间里深深地把自己埋进真皮小沙发里,一边在高热的体温构筑成的玻璃瓶内观察女人的家。
以一个单身女子的居住环境来说,算是挺豪华的地方了,靠寝室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吧台,吧台上方舒适地陈列着闪亮的高脚杯。客厅的灯光来自曲臂式的反映光源,不知道为什麽,整间房子采用的是森冷的浅蓝色调,让人有点冷冷的感觉,也没有透现出任何屋主是女性的讯息。
房子里一株盆栽也没有,收拾得非常乾净。客厅和卧房中间有张小桌子,桌上摆着一个非常大的细颈玻璃瓶,瓶身有各种色彩的圈圈。里面装了大约六分满的细砂。那只玻璃瓶离我大约有五公尺左右的距离,在这种距离下还能看得清楚是因为女人在瓶子上面也安装了一支曲臂灯,鹅黄色的灯光直接投射在瓶身上,那种光线的质感相当的奇特,映照在瓶子内的细砂上给人予一种彷佛可以在沙滩上漫步的错觉。
女人依然在浴室里冲洗着什麽。我暂时地以嘴巴呼吸,人中上的灼热感这时好了一些。突然间,有股诡异的气氛慢慢在我的四周涌现,周遭的声响,气味突地沈静下来,就连女人在浴室发出的水声也显得遥远。而我对这种感觉是绝不陌生的,因为这就是我那种看见陌生人形像的本能即将出现的前兆。只是在这种发烧重感冒的状况下出现令人更感觉不快。
我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一边在心中默数,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果然,就有一个形象出现在那瓶细砂的左侧不远处。
那是个瘦高男人的形象,只是样子呈现一种馍糊的状态,像三月初春早晨的雾气一样,彷佛随时都可能散去。我想要仔细端详男人的样子,可是那个形影却真的像是晨雾一样一下子就散去,连仔细要看他的五官也来不及。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情形。我有些诧异的皱了皱眉,一转头,看见女人从浴室走出来,卸完粧後一脸素净,手上拎了条湿毛巾。
「这样会舒服点,」她把毛巾小心地放在我的头上,清凉的感觉从额头开始扩散。「今晚就呆在我这儿了,明天再回部队。」顿了顿,又说。「我的床就让你睡,还有,我最不喜欢人和我说一大堆假客气的废话,好吗?」
「嗯!」我只好点点头。
走进她的卧房之前,我在那瓶细砂之前停了下来,好奇的端详,真的就只是单纯的白砂,砂面上有颜色深浅不一的纹路。
「这个叫做『悲泣之砂』,」她的声音在我的背後响起。「是我一个朋友在阿根廷带回来的。」
「悲泣之砂?」我好奇地看看那种质地普通的砂质。「为什麽……」
「这是南美洲人的传说,传说中,来自阿根廷的悲泣之砂会在思念的时候哭泣。至於真正的细节如何,我也不清楚。」她的眼神空洞,彷佛有点失神。「谁晓得呢?也不晓得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你说什麽?」
「啊!没有,」她笑笑说道。「英文叫做SOBBINGSAND,听说到阿根廷的观光客很多人都会买一点回去做纪念的。」
「真的会哭吗?」我怀疑地问。
「至少我从来没听过,谁晓得。」她耸耸肩。「其它事改天再说,先去躺着好了。」
我顺从地在她小小的单人床上躺下。她把灯关了,只留下一盏壁灯。我在床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闻着属於她的淡淡清香。卧房门外又传来浴室的水声,我在昏暗的空间里伴随着身上的高烧,很无聊地在脑子里自然编织着她脱下衣服,在莲蓬头下的水蒸气里淋浴的奇妙景像。我就在这种似睡非睡,漫无边际胡思乱想的状况下继续和感冒症状搏斗。
也许是脑子里想了不该想的东西吧?我一直没能好好的睡着,翻来覆去,而且,发烧似乎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脑子里七彩缤纷地出现不同的景像,纷乱不已,有时在昏暗的天花板上浮现几何曲线图形,图形转化碎散开来,又变成女人冒着热气、脂光柔和的美丽胴体,有时又出现军队浴室中那一方锈斑镜面,镜面里某个男人馍糊的长相。不过出现最多的还是女人奇妙的身体,看来,重感冒的身体症状和性慾的起伏显然没有直接的关联。
大约在半夜里吧?我的高烧达到危险的程度,彷佛有只清凉舒适的手搭上我的额头。
我在想,也许脑袋真的已经烧坏掉了。我在女人的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看旁边,真的,我的脑子一定是烧坏掉了,因为在小壁灯的微弱光线下我看见女人站在我的床沿,裸着胸部,正一颗一颗地解着我的扣子。随着解扣子的律动,她的乳头及胸部细细的汗毛晃动着奇妙的光影。我的喉
咙突然觉得极度的乾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微弱声响。
「嘘!不要说话,」女人在充满她香味空间中钻进我的被窝,紧紧地抱住我。她的身体凉爽舒适,滑溜溜的。她钻进被窝後只小小地挪动一下,就保持静止不动的姿势。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高热传到她凉凉的身体上,一下子脑子清醒了不少。然而,这时我才意识到此刻发生的奇异情景不是个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一念及此,不禁又有点晕眩之感。
「嘘!」女人的手臂环着我的脖子,整个人趴在我的身上。我们两个人的胸部赤裸地紧贴在一起,女人刻意不与我的眼光接触,将脸埋在我的肩膀。我闻着她发际的香味,一边听着她喃喃的语声。「你不要误会,只是你的热度太高了。我们老家常用这种方法让小孩子退烧。不过我不晓得对你这种大孩子管不管用。」
我们以这种绝对暧昧的姿势在床上互拥。我的脑子仍然一片混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女人依旧不和我的眼光做正面接触。我的身体的一个部位这时起了微妙的变化。女人也察觉了,怔了一下,只是依然维持原姿势不动。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温热,随着一呼一吸的律动吹拂在我的肩膀,身体体温逐渐和我的体温接近。
我在不是很清醒的意识中抱着她光裸的背。敏感部位的变化这时已经到了非常明显的地步,女人又不稍稍地挪动一下身体。
「喂!可以了吗?」她在我的肩膀地带低声的问。
我想,当时我一定是热昏了头了。我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吻着她的耳朵,彷佛那才是最要紧的事。
女人的身体起了一阵细微的震颤。她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我在半意识的状态下直觉地将她抱得更紧。
她宽容地任我亲吻耳垂,在耳背以嘴唇揉搓。在昏黄的灯光下,她顺着我的亲吻抬起头来,我仰着头,看着她有点迷蒙不清的眼神。她的长发舒适地披了下来,拂过我的脸庞。一下子,我的神志回来了不少,有点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麽。我半张着嘴,很自然地停止了亲吻女人的动作,只是楞楞地看着她。
「嘘!」她再一次低声说道。将嘴唇贴上我的嘴唇,清凉带水气芬芳的舌头灵活地亲遍了我的脸。「不要停。」
我们在深夜里紧紧抱住对方。她的手在我的下身游移,找到地方後就紧紧握住不放。在昏黄的光线里她闭着眼睛起身,跨坐在我的身上,形状美好的乳头在我的脸前不到两公分处随着她的身体晃动,胸部有点苍白,淡淡地泛着青色的血管,我忍不住张嘴含住她美丽的乳头,她的手则很不规矩地动着。我们就这样彷佛互相不说破似的在夜里亲密,这样没多久,我的敏感部位凝聚到最高点,她低低地轻呼一声,然後一切碎散开来。那以後,我们就彷佛把气力放尽似的,拥抱着对方沈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