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能听见凶器的声音[九零] — 第208节

正文 我能听见凶器的声音[九零] — 第208节

晏昀就坐在病床前,旁边是文雨。

文雨背着深蓝色的印花书包,是时下最流行的。

学校不发校服,她穿着一件橙色的毛衣,毛衣前是小公主的花样,一看就是被精心养大的孩子。

林瑄禾观察文雨片刻,又看向辛柔。

病床上的辛柔虚弱无比。

她不但废了腿,心脏也不好,身体内还缺各种东西,低血糖、低血脂。

辛柔和晏昀一般大,可脸上已有很多条皱纹,看起来要比晏昀年长很多岁。

她平时用灰白的假发遮住自己的脸,走路时步履阑珊、一瘸一拐,还真分不清她的年纪。

在看到林瑄禾进来时,辛柔下意识拉起被子,不想和林瑄禾面对面。

晏昀道:“她是林瑄禾,是她把你带过来的。”

听到晏昀的声音,辛柔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林瑄禾注意到,辛柔始终没用正脸面对晏昀。

林瑄禾问道:“怎么样?”

“她不肯说,”晏昀拧拧眉,看向文雨,“还有这小丫头,一直说想去看亲生父亲。”

林瑄禾微讶,“她都知道?”

文雨笑眯眯地接过话来,“当然知道啦,妈妈说今天要带我去看望爸爸呢,对吧,妈妈?”

林瑄禾更惊讶了。

辛柔要带文雨去见高世扬?这怎么可能?辛柔不该恨高世扬都来不及?

晏昀给林瑄禾使了个眼色。

林瑄禾示意他先离开。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辛柔最不愿意看到的,恐怕就是晏昀。

林瑄禾不知道她是否还喜欢晏昀,但晏昀在她心里,绝对是与众不同的存在,她不会愿意让晏昀看到自己的伤疤的。

晏昀牵着文雨的手离开,“叔叔带你去吃冰棍好不好?”

文雨依依不舍地看向辛柔。

见她没有反对,文雨才跟在晏昀身后离开。

林瑄禾在晏昀的位置上坐下,“你想和我谈谈吗?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尽量去帮你。”

缩在被子里的辛柔一动不动。

林瑄禾见状,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说实话,你不面对晏昀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你和高世扬的关系吧?”

辛柔猛地睁开眼睛,“你想说什么。”

声音和林瑄禾那晚听到的差不多。

林瑄禾平静道:“我说我想帮你,是真心实意的,即便我现在怀疑你才是杀害白小凤四人的凶手,我也愿意帮助你。”

刹那间,病房内仿佛被按下静止键,辛柔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林瑄禾慢条斯理道:“这事发生在七年前,很多证据都留不住了,所以我说的可能有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但从薛自立自首这件事来看,他自首的目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让真正的凶手被抓。”

“可凶手如果是高子墨或者高世扬,你们会不希望他们被找到吗?所以薛自立自首,还说对了一些细节,如果我们按照此条线查下去,他被认定是凶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除了凶手,不该有其他人知道几个女孩的致命伤在哪里。”

“但是案发后,就连郭局都亲自调查过薛自立,对他的怀疑其实很早就开始了,当年郭局都没查出什么,如今还能怎样?薛自立完全没有自首的必要,再说,他的那套动机说辞,也是站不住脚的。”

“我不知道你该感谢薛自立愿意替你坐牢,还是该恨他,如果他不自首,我可能真的不会怀疑你。”

林瑄禾站起身,“但我相信,你仍然是受害者,所以,在我知道这些的情况下,我仍然愿意尽量帮助你,你愿意让我帮忙吗?”

辛柔眼角滑下两地泪水。

可她眼底却没有悲伤的情绪,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一动不动地盯着。

林瑄禾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

辛柔大概也听出来了,两分钟后,她偷偷用手抹去眼泪,苦笑道:“没用的,把他抓进去又如何?我想做的,是亲手杀了他,可惜,我虽然还能走几步,情况却并不比他好多少,我杀不了他。”

林瑄禾垂眸看向她的腿,“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高子墨伤的,”辛柔说,“原本他能杀了我,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软了。”

林瑄禾拧眉看着她。

辛柔喃喃道:“这几年,我一直在计划着如何杀了高世扬,可他知道我没死,他精明得很,不管做什么事,都会认真检查,就连阿姨买回去的东西,都要一一检查一遍。他把阿姨和文雨当成他的护身符,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很正确,我没法在有可能伤及无辜的情况下动手。我、我……”

辛柔撑着身体坐起来,双眸无神地看向林瑄禾,“我应该还算是个好人吧?”

林瑄禾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要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能判断。”

辛柔却固执道:“你刚刚说要帮我,对不对?你把阿姨引出去,把我带到高世扬家,就是帮我了,行吗?”

林瑄禾神色复杂。

薛自立说,辛柔是因为有了文雨,有了软肋,所以才没法下手。

可林瑄禾看到的辛柔,却是坚定的想要亲手杀了高世扬。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林瑄禾有些看不懂了。

林瑄禾摇摇头,“我不能看着你做傻事,高世扬的性命不重要,但你的性命,很重要。”

辛柔苦笑一声,“我的性命?我怎么可能保得住命?我杀人了,杀了四个人,你明白吗?”

第116章

林瑄禾听了辛柔的话, 不太惊讶。

她朝辛柔挥了挥笔记本和钢笔,询问道:“可以记录吗?”

辛柔迟疑片刻,虽有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 我是躲不过去的, 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只不过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杀了高世扬!你明白吗?!”

林瑄禾小心翼翼展开笔记本。

其实她平时不怎么爱惜笔记本的,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随手翻开一页记录下来。

现在却努力让所有动作都不至于惊到辛柔。

林瑄禾等辛柔的情绪平复了些, 才开口问道:“为什么杀人?”

辛柔却垂着头,闭紧了嘴巴。

林瑄禾耐下心来, 静静地等着。

桌上花瓶的影子悠然拉长, 辛柔才苦涩道:“虽然你听起来可能像是在狡辩, 但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我……我实在是,我也不想杀人。”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林瑄禾道:“我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一切都要看证据。”

辛柔抬眸看向林瑄禾,两秒钟后, 倏然笑了,“也对, 你放心,这些我都懂,我曾经也是……警院的学生啊,学习还不错呢。”

但如今, 即将是阶下囚而已。

“我们五个人中,我的运气其实是最好的, 我是最后一个被抓的。”辛柔似笑非笑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给晏昀添麻烦,我就是看他每天为了案子愁眉不展,心疼他,所以想帮帮他。正好薛自立和我说了晏昀的推论,有了时间、地点,我就想去碰碰运气。”

“我还准备了一封信,打算抓到犯人后,就向晏昀表白,我希望他抓到犯人是因为我,希望我能做的比他出色,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只是学习了一些课程,一丁点儿经验都没有的人,做不来这种危险的事情。”

辛柔朝林瑄禾笑笑,林瑄禾不知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抱怨,她的语气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她说:“在此之前,我真的以为,我和晏昀是旗鼓相当的,我想要平等的爱情,我以为我一定会是一个好警员,没想到……”

林瑄禾问:“是高子墨绑架的你?”

辛柔点点头,“我和薛自立约好,如果我遇到凶手,会发信号提示他,可遇到高子墨后,不论我怎么发信号,都没有人回应我。我试图反抗,高子墨的体力却远比我想象得好,我不是他的对手。后来我知道,他是被高世扬特别培训过的,高子墨说,他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去跑十公里。”

林瑄禾疑惑道:“听你的语气,你和高子墨的关系似乎还可以。”

“你真的很敏锐,”辛柔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既恨他,也同情他,他的一生都是被高世扬掌控的。他活在高世扬的阴影下,不敢放松分毫……看他过的这么惨,我心里舒服了不少。”

这样的心态是林瑄禾无法认同的,但理解。

她温声道:“完整地说一下吧。”

“晏昀的推测完全正确,高但薛自立退缩了,而且我对自己实力的预估也有很大的失误。我被带回去,关在一个地下室里,当时白小凤已经被抓来一个多月了。”

“我刚被抓过去时,真的无法忍受那个环境,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逃跑,但是她们四个几乎都不赞同我。相处了几天,和她们熟悉了一些,白小凤才偷偷告诉我,她们刚被抓到时,都想着要逃跑,但时间久了好像就麻木了。”

“她还说,地下室没有表,也看不到太阳,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被抓来几日,她们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高世扬或者高子墨能来,她们说,只有这时候,她们才有还活着的感觉。”

“太可怕了,你理解吗?比起我当时身处的环境,她们的心态更让我害怕。”

“后来我慢慢摸清了高世扬的路数。”

“像我这种刚来的,不听话的,服从性太低,他会让高子墨一直把我锁起来。最开始,他就想和我发生关系,但我太抗拒,他说他不喜欢我这种太有棱角的性格,足足锁了我一个月。”

“至于其他人……她们比我自由得多,可以随意走动,如果她们能把高世扬哄开心了,高世扬还会借给其中一个人收音机。如果这个人做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了,收音机就会被收走。”

“收音机是我们唯一能听到外界声音的东西,包括我,都很需要。只有听收音机时,我们才能有活着的感觉。”

林瑄禾留意到,辛柔的主语已经从“她们”转变为“我们”。

辛柔抬起头,盯着天花板,“我发现高世扬在试图控制我们,他也成功做到了。为了让自己摆脱铁链子,有机会逃走,我假装顺从。”

“在我认怂的当天,高世扬就过来,把我一个人带进里面的小房间。高子墨就站在旁边看着我……变不变态?他当着自己儿子的面,都能做出这种事来。她们刚开始提到这事,都很羞耻,不过我无所谓,就当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怪我吗?忍着就行了,保命要紧。”

说到这里,辛柔神色轻松,可她话一转锋,道:“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不太对劲了。她们似乎都在争着和高世扬发生关系,就好像……在争宠,她们彼此之间甚至也互相猜疑,总觉得对方在高世扬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太可怕了,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场面,我就觉得可怕。”

“可我们这样做,能得到的是什么?无非是一本书,一个收音机,或者是一顿新鲜的饭。对,高世扬不会按时给我们送饭过来,高子墨什么时候过来,全凭心情,有的时候他还会故意不送饭。我们饥一顿饱一顿,有的时候一连三天都吃不到新鲜的东西,只能喝些脏水。”

“就是这种日子,我过了五六十天。”

听到这里,林瑄禾想到什么,问:“五六十天?你是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八月末,八月三十号。”辛柔看向林瑄禾,“怎么?”

林瑄禾记下这个日期,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奇怪。”

她还记得任务的名字叫做“九十七天”,可她还没搞明白,九十七天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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