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当继室(双重生) — 第15节

正文 不当继室(双重生) — 第15节

“学生在绵山脚下有荒地百亩,多为沼地,近些时日常见有无端泡沫上腾,虽不至煎茶,也属实怪异,是何缘故,先生可能解惑?”

她拥有那块百亩废墟这件事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

望着眼前女孩专注恳切的眼神,章铆两道浓眉拧到了一块儿,“绵山腹地啊……稍等片刻……”

就见他摆弄一番地动仪,手触摸着精铜部件观察片刻,又抬头问道:“小学子那块地在绵山什么位置?”

“西南。”

章铆走向一旁的浑天仪,拨弄上面复杂的圈环,透过窥管仔细查看,眉心的“川”字越来越深。

“监正,可有何问题?”桓翊走近,轻声询问。

“确实有些……不太寻常,”章铆的视线从窥镜上移开,面露困惑,“星象位置走向与本官半月前所观略有偏差,按理是不会出现此种情况的……”

“难道真有地动之象?”

围观学子们闻言紧张起来,纷纷凑近了浑仪来看。

“这程度……倒也不至于……但确实有那么点可能……”章铆笑起来有些勉强。

“在下才疏学浅,天文方面的学识章监正定是无人可及,然地动之事关乎民生大计,在下窃以为还是谨慎为上,宁可错判,也莫要错漏,防患于未然!”

章铆有些纠结,沉吟片刻后还是点了头,“桓公子心系天下苍生,方才所言极是,防患于未然,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该多加防备才好,本官这就进宫面圣,商议此事。”

“监正大义,在下佩服,学子们今日收获颇丰,那便不叨扰了。”

……

消息传回来得很快,宁惠帝的态度出人意料地积极:钦天监预测绵山方向半月内或有局部地动,特命京兆府协同皇城兵马司巡防京郊绵山腹地内外,维护日常秩序,防患未然。

各方回应也十分积极,毕竟绵山脚下多是权贵官员们的别庄,若地动发生必定有所损失,各家也各自将庄子安置妥当后派家丁巡护。

作为绵山腹地所占田产最大户的宋时祺,也求着父亲命人将废地围了起来,以防地动发生时有危险。

此举也遮挡了往来之人的视线,若是废墟里头发生点什么,不会被轻易发现。

压在心头数日的一大难题居然轻松解决了大半,宋时祺心情愉悦,这多亏了桓夫子给他们创造的钦天监之行,且他对监正的中肯建议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慢慢地,在女学子们夸赞桓夫子的日常对话里,宋时祺也会时不时附和一句,真心实意。

“祺姐儿!”

这日午间休憩,女学子们三两成群地吃点心闲聊,宋时妍伏在桌案上,两手托腮,愁眉苦脸地喊着宋时祺。

“何事?”

“祺姐儿,我觉得桓夫子特别关照你。”

“何出此言?”

周围听到的女学子们也搬着板凳围了过来,静待宋时妍的下文。

“你看啊,我们背书,墨三都是一字一字地扣,错了一字就不给过,就只有祺姐儿你,才背一句,桓夫子便云淡风轻地吩咐墨三不用听了,”宋时妍坐直了身子看向宋时祺,“你说这不是优待是什么?”

“这难道不是因为桓夫子知晓我已将整本书册都背得滚瓜烂熟了吗?”宋时祺挑眉斜瞥着她。

宋时妍顿时泄了一半的气势,“也对哦。”

“还有呢?你肯定还有一堆理由,说说看!”宋时祺拿了个蒲团垫在身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坐着,语调闲闲。

“当然有!每日我们习字时夫子就爱站在你旁边,一看就是半堂课,下学前桓夫子都要再三问你可有哪里不懂了,但凡生涩难懂些的,都要与你细细讲解一番……还有还有……”宋时妍索性掰着手指一条条细数桓夫子对她的优待。

宋时祺默默听着,待她数完了才状似无奈般轻叩宋时妍的脑门,

“你呀你呀,可是明日要背的文章背不出来了?桓夫子待我不正是一个夫子对十全好学生的正常优待吗?况且,你不觉得你才是被桓夫子特别优待的那一位吗?嗯?想想你是如何上到桓夫子课的?”

“唉……”宋时妍被戳中痛处,苦恼地再次伏案哀嚎。

“好啦,背书吧!再嚎可不帮你了。”宋时祺从书案上拿出明日要学的书册,找了个角落,背对众人,假装看起书来。

其实她的心有些乱,妍姐儿的抱怨不无道理,若说她是好学生,那比她好学勤奋的学子可多了去了,周文翰,宋锐嘉,宋时妤……根本数不过来。桓夫子在她身上耗费的时间属实是太多了些。

带着零散的前世记忆活在这世上,她对男女之情不再报任何幻想,况且这位还是她的师长。此生此时,她在努力活着,比前世好千百倍地活着,她如今的注意力都在改造观闲居旧址,以及自己至亲之人的身上。

当然,偶尔脑中也会闪过他跟自己讲解课业时俊美无俦的侧脸,专注温柔的眼神,她也会回味,愉悦,不过再深一层的感受,应是没有了。她归结为她的爱美之心,好看之人赏心悦目,概是如此吧。

不过既然宋时妍都看出来桓夫子对自己的偏爱,往后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第19章 黄金才露尖尖角

◎她支撑着抬头,看着眼前连下颌线都异常完美的男子◎

八月,崇福寺后山。

凡朴大师给心爱的花儿施了一遍肥,再抬头,就见宋时祺领着丫鬟十分卖力地搬运着栽种在花盆里的几株名贵品种。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脑子里十七八道湾,他时常招架不住,但看在她同他一样是爱花之人的份上,也就由着她去了,他们互相掩护、互惠互利,十分融洽。

“说吧,这些日子天天来捣鼓我的珍品,意欲何为?”这些日子他蓄起了长须,每每伸手捋一下,配合着他花白下垂的浓眉,倒是更有高僧风范了。

“不是说近些日子兴许有地动嘛,这些宝贝肯定要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防患于未然嘛,您说是吧大师?”

宋时祺笑容甜美,一双大眼弯成了月牙,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

凡朴极不客气地撇了撇嘴,“还有呢?”

“大师果然佛法高深,善读人心,小女想什么都逃不过大师的法眼。”宋时祺放下手里的珍品,接过松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小嘴似是含了花蜜一般甜。

“小施主不妨直言,今日要贫僧帮什么忙?”

未等宋时祺开口,一旁的松音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了。

宋时祺朝她撅了噘嘴,回头朝凡朴大师微微欠身,“还不是那个徐之焕,小女每日来崇福寺,路过我家那片荒地,他就在那处堵着,非要小女破土动工什么的……”

“嗯,然后呢,贫僧能做什么?把他赶走?”凡朴洗净了双手,继续捋胡子。

“不用不用,毕竟人家是玉阳郡主的命根子,小女怎能让大师得罪权贵呢,大师只需今日送我过那片废墟便可!”

凡朴长叹一口气,反正他也想不出这丫头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脚欲走,“走吧。”

“诶诶诶,大师,嘿嘿,大师仙风道骨,不轻易下山,既要出山,可不能辱没了您一身仙气,不如换件僧服?”宋时祺下气怡声,推着凡朴的后背让他进去换衣服。

约摸半个时辰后,二人抄近路到了宋时祺那片废墟附近。虽有地动传言,但毕竟过了大半月也没动静,原本不敢出门的摊贩们再次在路边摆起了摊位,不过跟平时比的确少了很多。

宋时祺陪着凡朴,在路人注视下开始了闲庭信步,时不时微笑交流几句。

早已就位多时的徐之焕突然从一个茶摊旁窜了出来,满脸讨好,“宋二小姐,终于等到您了。”

“哎呀徐公子,你怎的又来了?”宋时祺一脸苦恼状。

“宋二小姐,您就听在下一回,这块地光闻一闻就满是财气,姑娘,就动动土试试,动动土就成!”徐之焕一脸的虔诚,就差给宋时祺跪下了。

宋时祺一脸为难之际,就听旁边一阵嗤笑。

安元青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手心里滚着两颗油光锃亮的大核桃,“哎呦我说怎么最近老觉得清净舒心,这才想起是少了徐家大少爷隔三差五的拦门堵路。”

徐之焕内心是极瞧不起这位京城闻名的败家子的,但因着常被安元青的小厮们架走教规矩,见到安元青还是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一双满是祈求的眼睛看向宋时祺,

“宋二小姐是大富大贵大善之人,您看,这风水宝地顺应天意到了您手里,您必须要有所行动啊!”

“你什么意思?”安元青急了,大叫一声就要找徐之焕理论,身后的跟班们忙上来拉架。

宋时祺见得了众人皆知的效果,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凡朴。

“阿弥陀佛~”凡朴声音空灵悠远,四下围观之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就集中到了他身上,只见这位僧人气度超群、濯濯而立,目光清澈深远,一看就是得道高僧,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徐施主痴迷风水,贫僧不予置评,但贫僧这位小友毕竟是姑娘家,可莫要如此纠缠行事,伤了姑娘清誉。”

徐之焕急急辩解,“在下非是要毁人清誉,你们信我的,在下所说非是狂言,都是经过认真推演卜测而来的!”

“风水玄学贫僧不懂,但徐公子所说宋二小姐是大富大贵大善之人,贫僧深以为然,好啦,徐公子还是回去好好温书吧,贫僧这就亲自护送宋小姐回府了。”

凡朴大师朝徐之焕略点了点头,伸手朝宋时祺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步态雍容地一同离去。

……

翌日,宋时祺以数月来惯用的去崇福寺祈福的借口再次出了家门。

今日天气阴沉,好似随时要下雨的样子,故而在辰时一刻她家马车到达绵山腹地之时,除了定时在附近巡逻的衙役和兵卒,路上行人寥寥。

梦里那场地动应该就在这两日,她记得也是这么个阴雨天。

“福庆叔,赶慢一些,这处沼地多,车轮陷进去就麻烦了。”

宋时祺在车里轻声叮嘱,今日她特意喊了从安平县就一直跟着父亲的管事福庆叔驾车带她,若真是今日地动,她需要一个值得信赖之人回城报信。

“诶,小姐放心。”福庆拉了拉缰绳,压下了车速。

马车行进到绵山地界,宋时祺心跳越来越快,她不住掀帘观察外头的动静,辰正时分却连一声鸡鸣也无,天空乌云压顶,暗得好似随时都会塌下来。

“小姐,早上风凉,还是莫要吹风了。”

松音适时提醒,宋时祺点点头,拉上车帘,就在这时忽然感觉马车一阵轻晃,她抬头问丫鬟,“松音,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没有啊……”松音话音刚落就觉一阵晕眩。

宋时祺瞳孔微缩,忙朝外大喊:“停车。”

福庆下意识勒住马,可原本乖顺无比的老马有些抗拒,前蹄略抬了抬却不肯停下,继续往前跑,他这才觉察出异样,“小姐,不太对啊!”

宋时祺心下一慌,计划里她没算到马这个重要因素!

福庆还在试图让马停下来,可随着明显的一波起伏晃动,这绝对不是乱跑的马车能制造出的效果。

“福庆叔,是地动!”宋时祺双手攀住车门稳住身子,朝外头大声喊道。

福庆也意识到了,然而他此刻无暇回应,马儿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开始漫无目的地飞奔起来,他手颤抖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准备必要时割断拴马的绳套。

透过车帘的缝隙,宋时祺能清楚地看到周边的平地入波纹一般起伏着,心里越来越没底,梦里那场地动时她在京城家中,震感并不强烈,只在事后知晓震中在绵山附近,且伤亡损失很小,所以在这里是如此强烈的吗?

恐惧开始从心底蔓延,不受控制的马车,四周的地动山摇,一个身手还算利索的老仆,一个此时已吓白了脸的丫鬟……她的计划太草率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瞥见了熟悉的景物,是她那片废墟处的一块巨大残垣,那正是她今日的目的地。此时震感稍缓,马车速度不似方才那般快,宋时祺当机立断,“福庆,砍断绳子!”

全神贯注的福庆此刻也瞅准了时机,主子一声令下立刻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劈砍绳套,“小心!”

福庆叔话音刚落,宋时祺就觉一阵头晕目眩,随着车厢“咔咔”几声直往前倾,她身子一晃就从车门处栽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她下意识里觉得自己活不成了,没想到重活一世,为了那十箱金子就把小命搭进去了,真不值啊。

她这么想着,忽觉眼前一暗,整张脸撞到个什么东西上,这触感莫名有些熟悉,随着整个面门的钝痛,她终于想起缘由:她很可能又一次撞到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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