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位面酒肆 — 第230节

正文 位面酒肆 — 第230节

“出息,好好歇着吧。”

相较于贺兰固的蔫样,阿辞一个小孩儿反倒是生龙活虎,虽然离开娘亲和盛姨让他短暂地陷入了一会儿分离焦虑,但很快他就被船上的乐趣吸引住了。

“原来这就是大海吗?大海果然好大呀!”因是小孩子,又长在钦州,阿辞很少能看到大江大河,便以为面前宽广的水面就是大海,这会儿激动得都快扑过去了。

周恕之第一次当爹,那可真是操不完的心啊,今天一整天都跟在儿子屁股后面,这个担忧,那么生怕伤到孩子,进入老父亲这个角色快得简直不得了。

“哎哟,小少爷您慢点,前面有绳索,小心绊倒,哎哟,疼不疼?”

阿辞从小玩小木剑,耐摔着呢,没等别人扶他,他自己就撑着地起来了:“不疼不疼,阿辞一点也不疼。”

哎哟,小少爷这也太可人了,跟来的老仆心都要化了,这老夫人要是见了,怕是要心肝宝贝地抱着不肯松手了。

少爷也真是,若早松口说儿子都生了,也不会同老夫人之间闹得如此僵硬。但这种话,老仆自然是不敢说的。

今日在船上跑上跑下了一整天,阿辞就算是精力再旺盛的小孩,此刻也趴下了。

周恕之抱着儿子,脸上也有些困意,刚准备将阿辞放在床上,自己去简单洗漱一下,忽然就感觉到船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心里一突,便听到了刀剑相斥的声音。

江南之地,竟有人敢劫周家的商船?!

他心中惊怒,右手已经摸上了装置在左手的弩箭,这弩箭是他特意请工匠打造的,哪怕他武功不济,与人对敌也有一战之力。

谭昭的房间就在隔壁,他的反应只会比周恕之更快,没一会儿他就拎着晕乎乎的贺兰固敲响了房门:“没事吧?”

周恕之点了点头:“嗯,谭兄你要出去?”

“嗯,贺兰固交给你。”谭昭说着,从袖中摸了阵盘递过去,“一点保命的东西,若有人破门,立刻打开它。”

周恕之此刻也不客气:“多谢。”

谭昭提着剑,很快出了船舱,却见船员和护卫全部集中在船头,多数都亮了兵器,成合拢状围着一个人。

没错,来人竟是单枪匹马。

“谭少侠,小心,此人应当是江湖高手折梅剑。”

折梅剑杨天霖,是与悬水剑沈柔章齐名的年轻剑客,江湖上曾经还有“北折梅南悬水”的称号。

谭昭有些惊讶于来人的身份,毕竟这样一位江湖剑客,根本没道理来打劫周家的商船。但既然杨天霖来了这里,那就说明……善者不来。

折梅剑也似乎是在等他的到来,见到他过来,才终于开口:“你手里那把,便是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不给剑?看着果然很普通。”

谭昭:……这人,未免太过傲慢。

“所以呢?大半夜不睡觉,大名鼎鼎的折梅剑客漏夜而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杨天霖的性格在江湖上,简直和他的剑一样有名,他并不是那种江湖正统侠客,甚至可以说是任性妄为,但奇怪的是,他却有很多朋友,三教九流,每一行都有他的朋友。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奇怪又矛盾的事情。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来看看秦姑娘口中,万里无一的宝剑。”杨天霖说完,眼里的战意已经流了出来,“如果你赢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关于沈柔章的消息。”

谭昭皱眉:“奇遇客栈的名剑录,似乎还未对外宣称收录不给剑,你从何而知?”

“这当然是因为,奇遇客栈是我的产业,秦姑娘是奇遇客栈最好的画师,可她却说没有办法完全绘制出不给剑的锋芒,这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这实在令我有些好奇,今日来得确实不太体面,但我想,你该懂一位剑客迫切的心。”

……没想到,居然是他招来的。

而且更令他惊讶的是,江湖上都说奇遇客栈的老板娘手腕高杆,却没想到幕后之主,另有其人:“这种话,是我配听的吗?”

折梅剑居然点了点头:“当然,我很期待与你一战。”

这人都找上门来了,谭昭实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但在开打之前,他想问一个问题:“既然那么喜欢找人挑战,为何不找悬水剑?”

杨天霖却说:“我找过她,但她的剑还不够锋利,你既是剑客,就应该明白她的剑心还需要打磨。”

这人傲慢又尖锐,谭昭忍不住说:“你肯定没什么朋友。”

“不,你错了,我有很多朋友,比你想象中的要多的多。”

说罢,两人一齐出手。

第303章 江湖剑雨(三四)

江湖高手过招,周家的护卫都相当有眼色地退到船舱附近,整个船头瞬间空了出来,只是夜色深沉,两人缠斗在一处,旁人只能看到亮色的剑光在黑夜里迅速浮动,至于剑招如何,却是根本看不清楚。

“这也未免……太快了吧!这当真是人能够达成的境界吗?”

“原来,这才是江湖高手啊!”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船上的船夫和护卫不懂剑术,却也能看出两人的剑非常之厉害,而内行,可惜今日船上没有第三位剑客了。

杨天霖的剑从没有这么快过,他一直很清楚,好的敌手可以让一位剑客迅速成长,他的剑也正是在不断地与人对战中,慢慢锋利起来的。

他非常喜欢这种与人奕剑的感觉,剑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兵器,它是双刃的,用得好,便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而用得不好,就会伤人伤己。

再没有比剑更有趣的兵器了,从他拿起剑的那一刻,杨天霖就为它神魂颠倒。

他太喜欢那种在危险边缘不断试探、历练的感觉了,常人都说剑是兵器中的君子,但只要深入这一道的人,就会知道凡是剑客,都是疯子。

如果不是,那只能证明那只是一个用剑的寻常武夫。

杨天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心尖都在疯狂战栗的感觉了,太棒了,太棒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在水上与人比剑,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剑,对方的剑,他只知道出招,然后拆招,其他根本不在他的视线之内。

要知道,当一个剑客快要站上江湖之巅时,能够遇到一个敌手,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因为这将激发一个剑客最本质的求胜欲。

杨天霖此刻,心里全是开心,今日他果然来对了。

而谭昭,其实……他挺游刃有余的。

毕竟从前他也在江湖混了几十年了,要还跟人斗个旗鼓相当,岂不是白混了。杨天霖的剑确实很不错,但也没不错到能当他的对手。

但有人找上来跟他比剑,刚好他的不给剑也许久没正式出鞘,打一场他也挺乐意的。

跟剑招绵里藏针、内敛危险的悬水剑不同,杨天霖的折梅剑更傲、更邪,简直跟他的人一模一样,且剑招剑走偏锋,一看便知道是在长久的对战中形成的剑招。

每一个剑客成长的路子都不相同,但剑客也很好懂,只要过一次招,基本就能知道对方修的是什么剑。

这小子,确实有两下子,如果是他刚开始习剑的时候,会很喜欢跟这样的人比剑。

但很可惜,他现在已经习剑太久了。

谭昭提着剑落在甲板上,他的剑很稳,唿吸也很稳,就像刚才那一场比剑他根本没有上场一样,甚至连额头都没有一丝汗水。

相较于他,杨天霖就狼狈太多了,他很明显喘着粗气,深秋的天,汗水浸润了他的衣衫,甚至有汗液随着他的折梅剑滴落在甲板上,他勉强靠着剑站立着,眼里却带着堪称狂热的战意。

“再来!我还能打!”

谭昭却说:“可我累了,有些抬不起剑了。”

……就很离谱,看着要倒地的人说还能打,看着一点事儿都没有的人,反而喊起了累,可此时,没有其他人敢开口。

人是慕强的,方才那般景象,恐怕谁来了都得叹服,这不是寻常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层次,所有人甚至都在回味方才那惊天一战。

杨天霖却并没有被搪塞的不悦,他太高兴了:“你很强,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么强的剑客。”

“多谢夸奖。”

歇了一会儿,杨天霖很明显有了余力,不过这一回他没再要求再战:“你赢了,按照约定,我会告诉你一个关于悬水剑的消息。”

别说,这人还怪好心的,千里迢迢送消息过来,谭昭闻言,却摸了摸肚子:“很紧要的消息吗?不紧要的话,能让我先吃点东西吗?我饿了。”

杨天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算太紧要,还有,我也饿了。”

周家的商船上当然不会缺一顿饭,没一会儿,两人就坐在船舱里吃起了饭,杨天霖这人傲归傲,但却不太讨人厌,毕竟……好吧,还是挺讨人厌的。

谭昭有些想不明白,这人居然有很多朋友:“所以,到底是什么消息?”

说起正经事,杨天霖终于恢复了一贯的高傲声线:“更准确来说,是有关于屠冤剑以及那柄三侠山庄屈大师剑的消息。”

“哦?”谭昭有点兴趣了,“屠冤剑应该是被凶手贺兰景从放剑山庄带走的吧?”

“你知道?哦,这并不难猜,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当然,能当剑客的都是聪明人,杨天霖在心里补了一句,“他背后有人,或者说,他受制于人,替人办事,而这个人,他在江湖上已经死了,可事实上,他还活着。”

谭昭:……抱歉,对这个江湖并不太了解呢。

“这个人,你肯定听说过。”

肯定听说过?谭昭想了想,只想起了一人:“屈大师?”

杨天霖吝啬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很喜欢跟聪明人交朋友。”

谭昭:……忽然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对方交朋友的方法。

不过转念一想,有关于大儒辜鸿斐与铸剑大师屈尧成为莫逆之交的故事里,并没有明确说屈尧死了,只是说他被辜鸿斐连累下了大狱,然后其女芳娘带着屠冤剑在钦州隐姓埋名,最后被放剑山庄算计致死。

这么一来,那柄三侠山庄的新剑,倒是能说明一二了。

或者说,授意随舟诈死陷害沈柔章的人,就是与屈大师有关,毕竟如果不是谭昭横加干预,江南精英节上,那柄宝剑根本不可能拔出,沈柔章也会被诬陷,到时候她为了自证,必然会找上三侠山庄。

然后,那柄剑……或许也是计划中的其中一环。

可惜被他破坏了,所以才会有人去回收,以免提前暴露屈尧没死的消息。这么一看,此次沈柔章入京,当真是龙潭虎穴了。

只是屈尧还活着,甚至是放剑山庄灭门案的背后之人,他为此要夺回屠冤剑、替爱女报仇,却对贺兰固……赶尽杀绝,可见并没有把少年郎当成血脉亲人的意思。

以贺兰固的心性,知道此事怕是又要伤心了。

“你似乎并不惊讶。”

谭昭挑了挑眉:“因为我握过那柄三侠山庄的剑,如果你也见过,就会知道那是一柄还带着炉火的新剑。”

杨天霖很明显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奇遇客栈的消息虽然很灵通,但不可能全知全能:“这我倒是真没见过,看来这个消息不太够分量,我再补你一个。”

……你人还怪好的咧。

“补什么?”

“有关于大儒辜鸿斐被冤下狱的真相吧,这个消息在江湖上卖不上价,送你也无妨。”

谭昭恍然大悟:“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有很多朋友了。”这么大方,脾气坏点怎么了,那只是剑客性格独特罢了。

“所以,我们是朋友了吗?”

谭昭端起茶水:“当然。”

杨天霖又笑了笑:“辜鸿斐在儒林很有地位,但他的文章言辞激进,也被很多人讨厌,他去长水县隐居,也是因为写了一篇劝学的文章,名为劝学,实则暗讽朝中官员尸位素餐、毫无才能。”

“仅是如此?”

“当然不止,但朝中之事我奇遇客栈并不干涉,左不过为了地位和权势,辜家落败,连带与辜家交好的家族也开始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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